死寂中，那玄影忽然一晃，消失在了原地，下一瞬間，他人已靜靜懸在了虛空之中。

千萬道打量於他身上的目光皆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意味，風漣眉籠寒霜，胸口心臟的跳動無端加劇。

梵天各族中，鮮少會有人提及明傅氏的桑弦皇子，卻並非因他名聲不大，而是無人敢提。

這是皇族一大奇人，相傳他出生時，正遇雙月當空之魔象，更逢天雷肆虐，遭雷電劈穿了心臟。帝醫剖開他的胸膛時，發現他的心臟已經被燒毀一半，另一半卻仍然在跳動——這一奇象震撼了整個夜上弦，而更加奇異之處，是他與巫族白羅弗之子離瑾竟是同年同月同日，且還是同一時刻出生的。

種種異象無人能解，隨著桑弦逐漸長大，他驚人的天資令全族驚嘆，卻有一事叫人惶惶不安。他從幼時起，便不知為何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，其心智也與常人相異，行事暴戾而冷漠。常常看著自己飼養的靈獸，或是身邊的侍從，便會毫無緣由地狠下殺手，並喜愛挖其心臟，手段殘忍，世所罕見。醫者言道，或是因他出生失心，造成魂魄缺損，以至於如此。

明傅氏的族人憂其造禍，千方百計地將他囚禁，他卻總能逃出，有時去了外面，回來便是一身血腥——桑弦之名，幾乎成了梵天諸族的夢魘。

直到十年前的祭祖聖典之上，年僅九歲的他當場殺死了五族元老，血濺朝天，一切只因他的名字成了他們口中的一句魔怪。

各族震動，眾臣駭其如魔，先帝宇文曜欲除之後快，最終卻受明傅修奇的阻攔而不了了之。後來，明傅皇族六大長老聯手將其困入古神陣，皇子離瑾出手封印他入夜上弦中的聖塔深淵之地。從此，明傅氏桑弦之名便成了梵天皇族最大的忌諱。

這多年來，他在聖塔深淵之中修靈煉化，傳說已是當今帝國所有修靈者中，實力最為接近明傅修奇陽天九重境界之人。

今日他出現在此，生生地勾起了諸臣心中關於十年前的那一場血淋淋的回憶，座席間，一張張蒼白的面孔好像被吸盡了血液。那人的身影，那一頭飄飛舞動的碧色長發，就像地獄冥河中浴血爬出的厲鬼，將他們的靈魂埋入黑暗的夢魘。

汝嫣眉間透著少有的緊凝，腳底生起風流，身影猛地向後滑出了數丈。

天中月明，光芒照耀下，男子的面容蒼白俊

美得近乎妖異，玫瑰色的瞳孔如魔如魅，緋紅而空幽，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美到了極致。但他的眼神空茫而寒冷，似如望進一片茫茫飛霧深處，沒有絲毫生氣和波動。

汝嫣眉心愈沈愈深，風流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，心中暗奇時，耳邊一聲巨響大起——汝嫣身後騰躍出一片巨大耀眼的光芒，冰龍破空而出，咆哮聲波震蕩天地。

空氣中，一片片尖銳的冰淩不斷浮現，密密麻麻漲滿虛空。冰龍口中噴吐的雪白寒霧驟然有如爆炸一般倒流回旋，激起狂流肆虐，無數冰淩如電飛射，直向冰龍巨口之中匯聚而去。狂亂的飛雪呼嘯破風，割打著眾人的皮膚生冷而刺疼，整座聖宮頓時恍如冰天極地，寒冷徹骨——如此暴烈的靈勢，簡直前所未見。

冰龍再度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咆哮，身影隨著冰藍的流光向桑弦射出。

桑弦面對著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來的力量，身影巋然不動，但就在他的心口，突然射出一道道緋紅光芒，更為不可思議的一幕就在下一刻發生在眾人眼前。

從他胸口中，憑空伸出了一只透明的巨爪—

—淡淡的緋色，完全透明，並非實體，眾人一驚之下以為是幻覺，然那確確實實是只巨爪。在它緩緩揚起的一刻，仿若有千萬頭兇暴的野獸嘶鳴尖嘯，與冰龍狠狠撞擊在一起，令大地為之震顫。

轟隆隆——

地面翻卷著一層層爆裂開來，漫空的冰塵摧做殘雪，飛揚著模糊了眾人的視線。

汝嫣被氣浪震出，身子狠狠撞在了虛空的結界層上，在一片又驚又懼的嘩然聲中，冰龍竟以驚人無比的速度潰散消融而下。

紅色巨爪又是狠狠一抓，支離破碎的巨大冰體登時砸落如雨，消失空中。

四座逐漸變得死寂而駭然，望著那碧發玄衣的人影，更是懼之如魔鬼。輕輕的低咳聲響起，汝嫣直起身子，胸口隱滲血跡，麟紋劍上血色深濃，堪堪滴淌，蒼白的玉容在燈火和月光下結了冰霜，冷意無盡：“鬼冥手？當年你便是這麽傷他的罷。”

桑弦冷冷看著她，眼角光芒一掠，突然閃出抹譏諷的笑意。

汝嫣瞳中冷氣霎時結成殺意飛漫，麟紋劍長揚，身姿挺拔得全然不似負傷之人。一片漆黑從她腳底漫起，閃動著細密的靈紋越湧越急——與此同時，

靈劍輝盛，一輪漆黑的圓月迎著四下萬丈的光芒浮現在女子身後。

黑色月亮如融匯著天地所有的黑暗，把整座聖宮分裂成光與影的極端，汝嫣的身影映於其中，美麗得仿若一朵綴滿光明而綻放的冰淩花。

麟紋靈劍嗡鳴如雷，那黑月之影正是麟紋劍術中的巔峰九境靈訣——天暗。

汝嫣默催咒訣，黑色的暗影飛快在她身後一重重生出，桑弦冷眸一瞇，鬼冥巨爪暴沖而出，瞬間在空中增大了數倍籠罩過去，汝嫣清叱一聲，麟紋劍中劍氣爆射，迎上鬼冥巨手。

鐺！

劍氣與巨爪相抵撞擊出強烈的氣流飛散，但聽嗡鳴漸劇，靈劍氣影顫巍巍地低弱了下來，顯然不敵。就在所有人都心叫不妙的時候，突然竟有一道純粹的藍色寶光從“天暗”的月影中沖出，刺入天空，撞開一圈圈淡藍色光流，整片天空便宛如一池清水，濺起滉漾的漣漪。

在汝嫣的身後，一道神聖而瑰麗的冰藍神劍虛影浮升而起——劍影似實似虛，蛟龍的雕紋上隱有星花點點盛綻，水波般地流動著，釋放出睥睨眾生的極致威勢。

全場驚呼——所有人都識得，那赫然是滄淩神劍的劍魂！

光芒一黑一藍，劍影一實一虛，交錯在汝嫣周身，威力無限。誰也不曾想到，竟有人能夠以一人之力同時操控兩劍之靈，這等修為境界，天賦資質，當令神州所有高手為之汗顏。

女子聖潔的風華陡然間化作彌天的殺氣迸發，麟紋長劍指天，漆黑光暈閃爍而出，化成一團巨大的黑色火球呼嘯膨脹，濃密的火焰卻並沒有與滄淩劍魂的寒氣形成任何沖突，與此同時，滄淩劍魂之上藍光暴盛，整道劍影頓時化成無數道鋒利的虛影向桑弦直沖而去！

鬼冥巨爪迎上，劃破了空氣，帶起一陣陣極為刺耳的厲嘯與虛影猛然撞上。爆破之聲不斷，劍魂虛影逐漸不敵，汝嫣手底微動，麟紋劍上驟然又亮起數道五彩繽紛的魔紋，熾紅、碧綠、雪白、絳紫…絢麗的光流轉在聖宮場內，映著眾人眼中的驚艷和詫異，緩緩盛放出一道巨高的彩色劍影！

汝嫣就站在巨影之下，手中一劍，蘊含著無盡的威勢揮出，彩色劍影也隨著她的動作劈揮而下，斬在那了鬼冥巨爪之上。

哧啦——

詭異的聲響溢出，只見桑弦的紅色巨爪竟在那一劍之下從中斷裂！

萬眾屏息而視，誰都沒有出聲，桑弦冰冷的緋瞳中，終於閃過一絲尖銳的震蕩。

汝嫣片刻未停，持劍揮擊而上，冰藍虛影和黑色火球驀然交融一處，冰與炎的靈力融合，形成一股全新而恐怖的力量霍然爆發。桑弦唇角冰冷一挑，那一瞬間，有攝魂的血光綻放在他玫紅的瞳底，他擡起白皙的手指，在空中輕輕一點，一片巨掌狀的黑影推出，瞬間膨脹得無比巨大，五指一抓，把那融入了滄淩劍魂的黑色火球握住，瞬間一個用力，便將其捏爆於掌中！

狂流倒逆噴發，震得眾人臉色煞白，汝嫣暗道不好，飛退的同時持劍相擋——“鐺、鐺、鐺！”噴散出的餘波不斷和麟紋劍的防禦相撞，激起陣陣錚然之音。風暴夾雜著殘餘的黑色流火席卷在虛空之內，鬼冥巨手再度凝聚伸出，直直朝汝嫣抓去。

剛才，他能直接捏碎兩柄陽天境靈劍的劍魂聚合而成的光球，汝嫣便明白了，他如今的實力起碼在陽天六重以上，已經超出她陽天五重的修為。一重之差，便隔天地，若要硬碰硬，她不可能再是對手。

真是個妖鬼！

桑弦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，眼中又溢出了那片譏冷的笑意，鬼冥巨手高高揚起，追向她的身影。只見白光如電一閃，她喘息著閃身避過，他再度追上，她亦再度閃避。他就如同戲耍著她一般，鬼冥手只追著她的身影揮舞，卻又不下手一擊，似乎想看看她如同遇到貓的老鼠一般逃竄的模樣，但卻頻頻失望。她雖然負傷避逃，一行一動卻始終從容，不見分毫驚惶之態。

“你知道嗎，當初他就是在我的這只手底下，被重重打散了一半魂魄。”

汝嫣霍然揚眸，見他嘴唇不動，以靈力聚成的聲音卻一波波傳進她的耳朵裏。

“十年前他封印我的時候，傷得好慘啊，三道魂，七道魄，就那樣被我一點一點地捏碎。他的血真是好聞極了，流滿了聖塔的大地，那是我第一次覺得，原來這個世界還能如此的芬芳香甜…我對他說，你要我進聖塔並非不行，但我要你陪我，陪我一起進去。那是他第一次向我笑啊，他微笑著對我說：好，我陪你一起。他傷得那般重，笑得還那麽好看，我幾乎信以為真。”

桑弦的笑容冰冷得令人顫栗，生生將她心底的戾氣凝結成鋒。

“若不是我的信以為真，若不是那些老不死的趁虛而入，我又豈能被封印在聖塔深淵十年？不論是你還是他，都只不過是我手底下的一只螻蟻，我想捏死你們，又有何難？”

笑聲如鬼如魅，滲透著深濃無比的不屑與狷傲，玫紅眼瞳中凝視她的目光，是居高臨下而視眾生如爬蟲般的色彩。桑弦的傳音，只有汝嫣、及掌控著整個虛空戰臺的風漣聽得清楚。眾人都不知結界內這靜默的一陣發生了什麽，只見汝嫣身邊突然開出了一朵又一朵金色透明的花，隨之而來的是一重重飛漲的靈力彌漫，一時竟催得千百盞冰淩齊齊盛綻，如同金色星辰落滿人間。

麟紋起，光滿空！

一股猛然噴薄的劍氣令眾人都為之一驚，女子星眸深處如有火焰盛放，灼灼燃燒起攝人心魄的光彩。她手中的鋒利直指著頭頂上方巨大遮天的鬼冥手掌，纖微的身影爆發出足以撼天的堅毅，毫無猶豫地沖擊而上。

轟轟！

天空盡數被籠罩在黑暗之中，漸漸變得灰淡而無光，隱隱間，一絲金光流溢而出，一絲、又一絲，冰淩花瓣飛舞成雨，在轟鳴聲中倏然帶起一線魅紅

血光。

四方座臺暫時陷入一片安靜的駭然中，歸瑜面冷，璇鏡大驚，琉羽低低呢喃：“怎麽可能？”

明傅修奇眸如玄淵，冥沈處，隱隱一絲懾人的神色飛閃而逝。

一滴鮮血沿著白皙不見血色的臉頰流淌下來，桑弦隨手一拭，點在雪白的指尖，有微微一瞬間的恍惚。沾著他血液的花瓣在空中散成塵埃，汝嫣的眼睛在劍光縈繞中顯得淡漠異常：“你可有嘗過你的血液，是否也是那般芬芳？”

“呵…呵呵、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瘋狂的笑聲隨靈力傳蕩在整座聖宮內，桑弦唇隱淺笑不動，靈音卻笑得猖狂至極，“你是這世上第一個能讓我見血的人。我若不殺你，難解這心頭之恨！”

這話所有人都聽得清楚，一張張臉龐盡失血色，氣氛緊凝而亂至了極處。經歷過十年前那一場殺戮的諸臣深知此人的狂肆與殘狠，且通過方才對戰也知曉了雙方實力差距，唯恐當年禍事重演，將令這帝國驕女喪命當場。

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，虛空中，鬼冥巨手已以極兇暴的姿態向汝嫣追擊叩抓而去。

“砰——”

聖宮震了數下，戰臺上煙塵飛揚，一片模糊，待障礙散去，四座驟然失聲驚呼——汝嫣的身子被抓在那巨掌中心，大片鮮血從她袖底落出，浸濕了原本幹凈的衣袂。鬼冥五指一抓，渾身的血更是湧流如註，一陣魂魄身體俱裂的極痛卻只在她眉間留下一絲淺淺的痕跡。

桑弦似乎不甚滿意，五指微松，又更加狠重地捏起。心膽仿佛在體內爆裂，鬼冥之力更深深催著她靈魂上的傷痕，她依舊沒有發出聲音，只是眉間的痕跡越來越深。

“該死的妖鬼！”已經有人赤著雙目叫起來，眾臣身上各個靈力湧動如潮，已準備出手救人。

“如果有誰敢動一下，我現在就把她捏死。”

冰冷的聲音，清晰回蕩在每個人耳邊，讓他們所有的動作生生停住。幾乎全場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明傅修奇身上，誰都希望他能夠出手制止他這個如同魔鬼一般的孩子，他卻始終冷漠，毫無波動，只靜靜地註視著臺上的每一絲變化。

桑弦控制著鬼冥手爪時收時放，每當鬼手收緊時，汝嫣身上的鮮血便深一分，反反覆覆以此為樂

，似乎不懂厭倦。汝嫣深擰住眉心，額角也破開了，鮮血浸了絕美而雪白的眉目，模樣慘烈。

有人不忍再看，宇文族中眾人皆已對其恨入骨髓，風漣雙手緊握。

按理，帝靈武會上只要不出生死之事，便無人能幹涉對戰。桑弦明明能贏，卻偏偏將對手困住加以折磨，顯然只是想當眾侮辱於她，沒有人有理由制止。

“魔鬼！你這個魔鬼…”突然，一道帶著哭腔和顫栗的細吼聲傳來，全場震驚之下，一線尖銳的銀光電射而出。就在要射中桑弦的瞬間，鬼冥手已經放開了汝嫣，將銀光毫不留情地捏爆在掌心。

銀光破碎的一刻，一條閃著銀白光芒的羽鞭隨之疾卷而至，似電蛇一般竄擊過桑弦身前。桑弦眉梢輕挑，似饒有趣味，銀羽鞭在他點出的指前猛然收住，落在他面前的，是一名身著玄裳的纖細少女——一頭飄飛如雲的長發高高束起，瓜子般尖痩的嬌容呈現著雪一般的蒼白，隱隱兩行微光閃在頰上，是殘留的淚跡。本該是楚楚可憐的一張神容，卻充滿了刻骨的恨意，顯得刀鋒一樣尖銳。

九公主，蘇潞。

座臺上，祭樹的臉色已經難看得要滴出水來

，汝嫣跌落在虛空地上，抿著染血的嘴唇看向蘇潞。嬌小的身影在微微地顫栗，她嬌美的小臉上，是恐懼，是憎恨，是憤怒，雖然怕極了眼前的男子，卻從無絲毫退縮之意。

桑弦將她的情緒盡收眼中，一股濃烈的光芒只如洪流一般填滿了他空茫的緋瞳，鬼冥手揚舞而起，隱隱是興奮雀躍的姿態。

蘇潞顫抖得更加厲害，嘴唇抖動不停：“就是你、就是你…當初你殺死了珀淺大人，還拔掉了他的舌頭，掏了他的眼睛，又把他的心臟挖出來讓我吃掉！你這個魔鬼…我要殺了你！”

她近乎嘶吼，充滿淚水的眼睛沖起凜冽的殺氣。

桑弦聽著她一番淒厲的簡述，眉梢挑動間似乎在回憶，忽然眼中光亮一閃，唇畔邪魅冰冷的笑容直逼得蘇潞幾欲瘋狂。

十年前便在此處，他以殘忍手段殺死了五大王臣，掏空了他們的五臟，那血肉的味道很一般，但若服入體內仍然可以極大幅度地提升靈力。可惜他不甚喜歡，又不願浪費，就想在場中尋找一人。

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坐在地上顫抖流淚的女孩，她年紀幼小，稚嫩的臉龐眼淚斑斑，楚楚可憐的模

樣引人註目。他提著顆血肉模糊的心臟走過去，向她無聲地笑，她當場就嚇得神智恍惚，嘶哭吼叫，周圍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她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魔鬼一樣的人把心臟餵入她口中。

女孩眼瞳暴睜，淚流如註，在那雙緋紅色眼睛的註視之下，卻只能硬生生地咽下。

他滿意地笑著離開。

當時的蘇潞只是五歲稚齡，從小受母親洛琳帝後和胞兄祭樹的庇護與寵愛，心性嬌嫩爛漫，全不谙世事。那是一場刻骨銘心的噩夢，是她一生的心魔，從那以後，她日日精神失控，時而有如瘋子，時而像是癡兒。後來在祭樹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恢覆了正常，兄姐都知她心事，無人敢再提當日之事，而她的性情從那時起便變得古怪而沈默，心底除了對當年的恐懼，更種著一份透進骨髓裏的厭憎與仇恨。

她要覆仇，總有一天，她要讓他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！

想到此處，蘇潞再也忍不住洶湧在心頭的情緒，銀羽長鞭飛卷，虛空內驟然罡風肆虐，幾乎是同一瞬間，鬼冥巨爪有如天錘山岳一般劈蓋而下。

力量沖擊，激起光煙彌散，待氣霧散去後空中卻沒有她的人影。

“嗯？”

桑弦眉頭一動，感覺不對，忽然，一道蛇般的銀光竟沿著鬼冥爪疾速向他纏繞而上。他眸光熾熱，胸口心臟處綻放出一束絳色火光，火光以驚人之速狂卷飛燃，瞬間爬滿了鬼冥手爪。

銀光頓時如遭雷殛般從上彈開，仔細一瞧，正是那少女的銀羽靈鞭所化，銀羽片片爆發出充滿殺氣的灰光，盤卷著向他迎面沖刺而來。

鬼冥手方向一轉，猛然將她轟飛數丈，瞬息一刻，爆發出足以致命的靈力向她劈去。

蘇潞手底銀光一閃，淡銀色的光如瀑布一樣沿著羽鞭流瀉而下，圍繞著她的身體散發出來，鬼冥巨爪竟然順著她的身體從中滑過，如同滑過一片透明的空氣，她纖細飄逸的身影隱藏在盤繞如蛇的羽鞭深處，似霧似雲，若隱若現。

桑弦眸中血光愈盛，隨後，那目光緩緩落向蘇潞心口，似乎想象著這個充滿仇恨與恐懼的少女體內的心臟，該是怎樣的滾燙與鮮活——血色在眸底匯成激流，釋放出無盡的貪婪和渴望。

轟——

蘇潞大腦恍惚一震，憎惡的顫栗，黑暗的夢魘，激得她四肢如爬百蟲，依稀又回到當初那最無助

的感覺之中。血絲鮮紅，從她眼底攀爬而上，羽鞭帶著絞殺萬物的力量激射而出。

“鐺——砰——”

一次次撞擊，一陣陣狂響，震得結界波蕩，四座膽顫，那麽纖弱的少女，究竟有什麽樣的力量能與這魔鬼抗衡？

璇鏡凝視著場中皺眉：“桑弦殿下怎麽還不殺了她？”

歸瑜冷冷道：“我看他是殺不了。”

璇鏡面色一沈，看著她欲言又止，旁邊的琉羽卻笑了：“瑜殿下說的不錯，此人，難纏。”

另一座陣中，千羽樂亦是疑惑：“這蘇潞公主的實力如今到了什麽程度竟是看不出來，桑弦陽天六重的修為也奈何不了她麽？”

千羽若輕聲說道：“她所使用的銀羽鞭乃是當年洛琳帝後的靈器，當年的洛琳帝後是帝國陽天八重的高手，更是梵天帝史上修為最高的女靈者。蘇潞公主身為她的親女，深得先帝後真傳，不可輕視。”

“難不成這世上還有一種術法，能夠隱藏自身的修為？”千羽樂似信似疑地喃喃。

突然一陣地動山搖，宛如有沈睡的野獸在地下蘇醒，發出憤怒的咆哮怒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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